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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成为社畜的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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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成为社畜的川

已经成为社畜的川

 

【哈德2019年终】All Roads Lead Home

第4棒!


作者:dracogotgame(开放授权)

简介:德拉科战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被迫要跟韦斯莱一家,还有哈利·波特,一起度过

分级:T

译文字数:27839

写在前面的话:全文于2021年10月18日重新上传完成,此后若有意外不再补发,请自行移步Wland



“就这些了,先生?”

德拉科低头看向他挑选的屈指可数的礼物——一条给母亲的羊绒围巾和一块给父亲的妖精精制的古董怀表。后者花掉了他相当一部分工资,但梅林不允许父亲看上去不像马尔福勋爵,即使在他被流放到法国某个无名小镇期间。

德拉科撇撇嘴,他不得不提醒自己柜台后的年轻女人不是在嘲笑他,她可能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的父母离开这个国家后,他尽力隐姓埋名,现在看来,他做得相当不错。

甚至没人会再费心侧目于他。没人在乎。

生命中第一次,德拉科真的成了一个人。

平安夜也不例外。

他甩掉那些多愁善感的念头,朝女孩微微颔首,把几个加隆放到柜台上。她没打算同他简单聊几句,快速挥动魔杖“嗖”一下打包好了东西。德拉科接过那个小得可怜的袋子,走向商店门口。幸运的话,邮局还没关门,他今天就能把这些寄出去。然后,也许他又可以把自己关在庄园里六个月,假装外面的世界不存在。

“先生?”

德拉科转身。那个女孩犹豫地朝他露出微笑。

“Merry Christmas。”

德拉科别过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去猫头鹰邮局的路短而平凡。德拉科低着头,付完了必需的邮费便匆匆离开。这种事不常发生,但他以前曾被几家机构拒之门外,他不想母亲没有礼物过完这一年。他怀疑它能有多少意义,但这确实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小的事了。

走出邮局时,他心不在焉地思索他身边的庆祝活动。对角巷洋溢着圣诞节欢乐的气氛。彩灯高高挂起,灯笼熠熠生辉,在一排排古旧不堪的商店前闪烁着明亮的光。即使在这里,他也能感受到从破釜酒吧里传出的阵阵笑声。一棵大树装点着镇上的广场,所见之处,男巫和女巫漫步闲逛,怀里抱着一堆礼物,谈笑风生。

这个场景极富感染力,他内心有一小部分希望他能加入。但不,这个想法幼稚而愚蠢,他们的欢乐不是他可以分享的。现在他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人。战争已经定义了他,德拉科知道他永远不会再真正属于这里。

带着这个快活的想法,他踏上了回家的漫长路途。幸运的话,他会找到一个不太拥挤的幻影移形点,然后——然后这天就结束了,到此为止。

他没注意到那群藏起来的孩子,直到他们正好跑过他身边,顿时吓了他一跳。他们扔着一个鬼飞球,冲彼此又笑又叫,全然不顾自己与他人的安全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德拉科本能地让开路,觉得随时会发生意外。

他没猜错。

不到一会儿,“接扔球”游戏就变成了一场“看我能把这个扔多远”的比赛。鬼飞球掠过空中,正好擦过一个男孩的头顶……

……并砸中了一个胖乎乎的女人,她尖叫一声“Oh dear!”,旋即颓坐在地。

目睹这一击的德拉科不由龇牙咧嘴,愤怒的视线扫向那群小流氓。他们倒抽一口气,立马跑走了,没捡鬼飞球也没为他们造成的烂摊子道歉。德拉科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假日被严重高估了。

那个可怜的女人还在挣扎着站起来。她的包裹全部散落在地,帽子也歪了。人们从她身旁走过,太忙于自己的事而无暇提供帮助。不过,德拉科没有那个问题。他撅起嘴唇,向前走了一步,正要伸出援手……

……然后女人转过头,他看清了她的脸。

莫莉·韦斯莱似乎也很惊讶见到他。德拉科脸色一白,整个人顿住了,不确定他该不该逃跑。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只是……彼此相望,韦斯莱夫人还坐在地上,德拉科则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无数影像在德拉科脑海里掠过——闪现的绿光;身旁的惨叫;波特坚定地向前冲去;克拉布的尖叫和临死前燎绕在他周围的火焰……

德拉科退了一步。女人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神色,转过头不去看他。德拉科琢磨这个动作为什么让他感觉自己如此渺小、一文不值。这让他想起自己带着手臂上的标记回家时,母亲脸上的表情——一种悲伤的神色,充斥着失望与痛苦。好像他应该知道得更清楚些,好像他应该个更好的人。

这个想法让他动了起来。德拉科吞咽着,试探地往前踏了一步,然后再一步。莫莉一言不发,但她的视线追着他越走越近,他加快了脚步,不太能理解他此刻想要帮助的心。

他想念他的母亲。

莫莉·韦斯莱一点不像她,她穿着傻里傻气的外套,红发乱糟糟的,注视他的目光里夹杂了惊愕与警惕。但,他有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他不帮她——如果他甚至不试着比之前做得更好——冥冥之中,他的母亲会以某种方式知晓,并对他感到失望。

所以,德拉科决心走上前,迎接女人的怒火。萨拉查知道是他活该。

“韦斯莱夫人,”他打了个招呼,礼貌地点点头,“你受伤了吗?”

她没有回应,德拉科趁机在她身旁跪下,快速施咒集起那些包裹。它们飞进挂在她手臂上的袋子里,用鲜亮的红色和绿色的纸包装着,看起来很是喜庆。当它们高效地重新排列好自己时,几个名字标签引起了他的注意——比尔,芙蓉,罗恩,金妮,赫敏……

礼物。

当然。

莫莉仍看着他。竭力不让自己感觉在被评判,德拉科别开视线,伸手去拿一个躲过了他咒语的礼物。金红色的包装似乎在嘲笑他,上面的标签也是。

哈利

像被烫着了似的,德拉科匆忙把它塞进袋子里,然后重新开始让韦斯莱夫人站起来的艰巨任务。

“谢谢你。”她慢吞吞地说,抓住他的手臂把自己拉起来,“马尔福先生。”

这很……尴尬。莫莉犹豫地微微一笑,德拉科低下头,等她拍掉外套和手套上的雪。“哎呀,那可真是一大跤!”她大声说,大概是为了填补紧张的沉默。

德拉科点点头,绞尽脑汁想一个合适的借口离开。“你受伤了吗?”他重申了他的担忧,“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送你去圣芒戈或……”

“噢不,但谢谢你,亲爱的。”德拉科惊讶地眨了眨眼,当她微笑起来,轻拍他的脸颊。仿佛他还是个孩子,或某个没有不到一年前出去攻击她家人的人。德拉科吞咽了一下,退了一步。韦斯莱夫人似乎没注意到。“轻轻一滑还伤不了我。”

德拉科不太记得那场战斗,但他听过一千次莫莉为救她的女儿是怎样和贝拉特里克斯较量。不由自主地,他感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对此毫不怀疑。”他说。莫莉笑了——一声由衷的、自然的低笑,与他母亲清脆的、银铃般的笑声截然不同。德拉科的表情暗淡下来,他又退了一步。“我该走了,”他轻声道,“祝你拥有美好的一天,韦斯莱夫人。”

“马尔福先生。”

德拉科咒骂了一声他的运气,转过身。“是德拉科,”他纠正,“德拉科……就好。拜托。”

“那么,德拉科,”她从善如流,又微微一笑,“Merry Christmas,年轻人。还有,请告诉……告诉你的母亲我祝福她。”

德拉科点点头。“当然,”他同意了,“我会派一只猫头鹰给她。”

话离开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犯了个大错。

莫莉的表情顿时忧愁起来。“噢,”她低声啧啧,“她不……我忘了。我道歉,德拉科。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德拉科匆忙打断了她。萨拉查啊,来点什么结束这场糟糕透顶的对话,什么都行。“我……没事的,韦斯莱夫人。我习惯了,真的。”

莫莉的声音低了下去,偷偷擦了擦眼睛。“我想我们都要过一个凄凉的圣诞节了。你可能知道,我们……今年桌上多了个座位。”

那对双胞胎。

弗雷德。

德拉科的下巴绷紧了,他硬下心,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她有无数理由责怪他,即使不是他的魔杖结束了她儿子的生命。但他预想的咒骂、眼泪和控诉并未发生。莫莉只是站在那里,挂着悲伤的微笑,怀里抱着那些鲜亮的礼物——比去年少了一件。不论他有多想,德拉科知道他现在不能一走了之。这是他的错,他偏执地想,这是他欠她的。

“我为你所失去的感到抱歉。”他轻声说,即使这微不足道且为时已晚。

“我为你所失去的感到难过。”她眼中流露出理解之意,德拉科纳闷她怎么知道的。也许母亲们就是……知道,以某种方式。然后,莫莉站直了身子,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之后总有时间悲痛。”她语气坚定,“但今天是幸福与宽恕之日。梅林知道,我的家人需要它而我怀疑,德拉科,你自己也可以用上一些。更别提还有一顿丰盛的晚餐,因为说真的,孩子,你看起来有点饿!”

德拉科怔住了,一时震惊地失语,不太能跟上她的思路。这似乎一点没让莫莉烦扰。“就像我说的,我们今年多了个座位,”她坚定地说,“我很高兴你能来我家吃圣诞晚餐。”

“什么?!”

德拉科瞪大了眼睛,抬起双手,不知是抗议还是自保,他说不出话来。在韦斯莱家的事情上,二者对他而言都相当自然。“我……韦斯莱夫人,您真是太好了,”他开口,“但我可能不能……”

“胡扯!还有对你来说是莫莉,年轻人。”

德拉科茫然地冲她眨了眨眼。“那么,莫莉,”他让步了,因为他感觉自己不会在与韦斯莱女家长的争论中获胜,所以为什么还要费心,“我……我感谢你的表态,我真的感谢。但只是……这不恰当。”

“韦斯莱们不相信恰当之事。”莫莉嘲弄,轻易忽视了他的忧虑,她挑衅地扬起一边眉毛,“你见过我的丈夫,亚瑟。”

德拉科的吞咽声大到可以听见。是的,他当然见过。让一个马尔福出现在他家里,亚瑟·韦斯莱会作何反应呢?他非常高、非常壮以及更重要的是,非常愤怒的儿子们会对一个加入他们圣诞晚餐的马尔福作何反应呢?他们中有一个不是驯龙师吗?而且娶了德拉库尔女孩的那个脸被格雷伯克划得伤痕累累,不是吗?当然,还有鼬鼠和她的“万事通”女友,他们更想咒他而不是把餐包递给他……

德拉科的大脑开始神游,胃里一阵恶心。只是有太多方式能让他进圣芒戈了。莫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惊恐,因为她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在我的屋檐下没人能伤害你。”她向他保证,“我知道我们过去有分歧,但……”

她顿了一下,摇摇头。当她的目光落回他身上时,她脸上现出一种强烈的坚决之色,德拉科毫不怀疑这个女人可以在一场决斗中与一个冷酷无情的食死徒较量并胜利。

“把它当作一个老女人的愚昧吧。”莫莉继续道,“但我相信没人应该一个人过圣诞节。我肯定你母亲也会同意的。”

德拉科痛苦地吞咽了一下。“这……这是战后的第一个圣诞节。”他无力地争辩,“你也许不能认为那样会完满结束。”

“Well,德拉科。”她说,带着一丝稍显苦涩的微笑,“它能有多糟呢?”

说着,她把那袋礼物塞进他怀里——假装没注意到他扛不住它们的重量晃了几下——步伐轻快地离开。“一块走吧,小伙子!”她回头喊道,“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们都迟到了。我希望你能有个好胃口。”

德拉科看她又走了回来,目瞪口呆,还有点害怕。没有办法。最后,肩膀挫败一垂,他跟上莫莉,试图说服自己并没有被强迫这么做。

 

****

 

他们幻影移形到凯奇波区奥特瑞街,在一座小山丘附近。莫莉步行走回陋居,跟德拉科说她家庭以前过的圣诞节。她要么是单纯想说,要么是试图诱使德拉科产生一种虚假的安全感。不管怎样,在德拉科走过通往房子的积了雪的蜿蜒小路前,他已经对韦斯莱毛衣传统、“不许在屋子里放飞力博士的神奇水燃无热焰火”规矩和韦斯莱特级蛋酒秘方有了非常透彻的了解。

他允许自己稍稍放松了些,听莫莉说话,试图在脑海里重现她说的事情。韦斯莱们虽然都有缺点,但听起来确实像一起玩得很开心。虽然他们缺少金钱与舒适的生活条件,但他们用笑声、快乐和良好的精神弥补了它。他慢慢意识到自己的圣诞节严重缺少陪伴。这有点令人沮丧,他试图不要老去想它。

事实上,他满脑子都是它,他几乎没看见那两个把一棵巨大的冷杉拖过草坪的男人,直到他们近到能出声呼唤。

莫莉就这么做了。

“比尔!查理!你们几个小时前就该装饰好那棵树了!”

当红头发转向他们,德拉科的喉咙变干了。比尔。那是他的名字。那个又高又瘦,下巴横着一道伤痕的男人。格雷伯克最后的受害者。有消息说他并没有受到这种转变的折磨,但看着他,德拉科知道有什么……野性的东西潜藏在那双蓝眼睛深处。那个男人一看见他的母亲就停住了。他的目光飘向德拉科,顿了一下,歪了歪头。德拉科一动不动,试图假装他并没在被认真评估。

另一个,查理,要亲切得多。他小跑到莫莉跟前,在她脸上啄了一下以示安抚。“快完成了,妈妈。我们很快就能搞定,殿下。”他也亲了德拉科一下,朝他露出一个坏笑。德拉科眨眨眼,被突然意识到还一个英俊的韦斯莱这样的生物搞得猝不及防。

“我看你带回了不在清单上的东西。”查理端详着德拉科。他听起来更多是好奇而非谴责,但德拉科依旧希望他能原地幻影移形。

“哦,当然,”莫莉咂咂嘴,把他拉到跟前,“比尔,查理。这是德拉科·马尔福。我邀请他跟我们一起吃晚餐。德拉科,这些是我的儿子。”

“马尔福。”比尔重复道,他的声音很平淡,并未透露出什么,“没错。”

德拉科缩了缩肩膀。

“德拉科很善良地帮我把所有东西都抱回了家。”莫莉指指他手里的袋子,给了她儿子一个严厉的眼神,“我似乎想起你答应过要做什么,查理。”

查理的回应是给了他母亲一个熊抱。莫莉哼了一声,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旋即喜爱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德拉科别开视线。突然,他比以往都更认识到他是一名不速之客。他不该在这里,无论莫莉怎么说。

“Well,我个人很高兴见到你,所以说,”查理放开他的母亲,“希望你腹内空空。妈妈喜欢喂食。”

德拉科惊讶地眨了眨眼,但莫莉朝他鼓励地点点头。“那是我的荣幸。”当查理的笑容扩大时,他微微皱了皱眉。他真是个友好的人,不是吗?

比尔一言不发,继续以同样令人强烈不安的眼神看着德拉科。

“Well,我们该进去了。”莫莉大声说,“德拉科亲爱的,你想……”

“事实上,妈妈,”比尔硬生生打断了她,“你介意给我们一分钟吗?我觉得我们想在这里跟……德拉科谈谈。”

德拉科的心陡然下坠。

“当然。”莫莉快活地同意了,“还有快点。我希望你们都来帮手准备晚餐。”

然而,德拉科更担心会被做成晚餐。谢天谢地,查理问怎么把那棵树搬进房子里,分散了他兄弟的注意力。德拉科瞅准机会。“莫莉,”他急切地对年长的女巫低声说,“我想我们现在已经足够亲密到让我对你这么说了。请让我回家,在你的长子把我像花环一样挂起来吊死前。”

“噢,别那么荒谬。”莫莉责备,“比尔连一只苍蝇都不会伤害。”

德拉科忍不住想指出他不是苍蝇,因此是一个对上述伤害非常合适的人选。莫莉用一个顽固的眼神堵住了他的话。“我的男孩们会表现出他们最好的礼仪。”她坚定地说,“我希望你也一样。清楚了吗,年轻人?”

再一次,他发现自己无奈地答应了。在他有自己的时间时,德拉科发誓要搞清她怎么一直这么做的。“是的,女士。”他叹息一声,让步了。永远不要让人说一个马尔福是不能昂着头死的。

莫莉喜笑颜开,拍了拍他的脸颊。“好小伙。”她喜爱地说,然后走开,消失在门后并“咔哒”一声把它关上了。

德拉科吞咽一下,转过身,准备面对他的劫数。

比尔·韦斯莱慢悠悠地走过来,仍看着他每一个动作,像一只鹰。或一只狼。或某些同为捕食性的动物。德拉科吞咽一下,说服自己不要退后,那个男人停在他面前,表情难以捉摸。靠得进了,德拉科可以看到他英俊的脸上横贯的疤痕,堪堪延伸到在他右眼下。

“所以,”比尔的声音听似随意,“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点点头,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

比尔倾身向前,径直进入了他的空间。德拉科试着不要去思考这个男人也许能用何种方式嗅到他的恐惧。“你来这里找麻烦了,马尔福?”他严厉地问。

德拉科摇摇头,比尔挑高了一边眉毛。“说话。”他干巴巴地说。

德拉科觉得他听到了背后查理的窃笑,但他不敢确认。“不。”

“不?”比尔怀疑地重复道,交叉双臂。

德拉科的吞咽声清晰可闻。“不……先生?”他试探道。

这次他肯定查理在窃笑。比尔打量了他很久,旋即缓缓点头。“那我们没事了。”他宣布。德拉科几乎连松口气的时间都没有,比尔就伸出手……

……揉乱了他的头发。

德拉科目瞪口呆,看那个男人转身走回树下。“进去吧。”比尔粗声命令,“妈妈在做蛋酒。”

查理——并未继续费心掩藏他的低笑——厚脸皮地冲他眨眨眼,回去帮他的兄弟了。德拉科慢慢后退,感到不知所措且非常、非常困惑。

“可爱的孩子。”走向陋居时,他听到查理评价。

比尔哼了一声,“让我想起珀西。”

德拉科加快了脚步,不太确定他是嫉妒还是庆幸他是独生子。

 

****

 

德拉科打开门,大概是今天第十七次突然停住了脚步。

拥挤的客厅里,每个脑袋都转向他这边。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沉默降临,气氛紧张而沉重。显然,莫莉已经宣布了他的存在。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没有魔杖指着他的脸。德拉科能听到他觉得是厨房的地方传来的轻微的嗡嗡声和盘子的叮当作响。尽管知道莫莉在附近令人安心——并至少会对第一个攻击他的人给予一通严厉说教——他还是决定最好保持一动不动,给他们所有人一分钟来适应他。

吉尼弗拉——波特的女朋友——魔杖在指间转动,似乎无法决定先扔哪个恶咒。鼬鼠从破烂的沙发上跳了起来,看上去像吞了一只弗洛伯毛虫。格兰杰一只手坚定地搭在他肩上,但她自己看起来也相当不快。

其他住户并没为他的到来感到烦扰。

“哈,”一个戴着牛角边眼镜、身材颀长的韦斯莱说,朝一个迷人的金发女人扔去一个加隆,“你赢了。”

“Merci(谢谢),珀西。”女人调笑,德拉科才认出她是芙蓉·德拉库尔。不,韦斯莱,比尔的妻子。她朝他颔首,微笑起来。“Bon jour(你好),德拉科。”

德拉科点点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然而然,是鼬鼠打破了紧张的沉默。“所以,”他冷笑,“妈妈说你跟着她回家。”

“罗恩。”格兰杰开口警告。

“你来这里找麻烦了?”鼬鼠质问。

德拉科还没来得及回答——或琢磨他今天到底会被问多少遍这个问题——就有人插入了这场对话。

“罗恩,够了。”

亚瑟·韦斯莱拍掉手上的灰尘,用恼怒的目光看着他最小的儿子。“我可不想跟你一样告诉你母亲吓跑了我们的客人。”

鼬鼠气得火冒三丈,“但他是马尔福!”

“是的。”韦斯莱先生承认,朝德拉科投来一个尖锐的眼神。这有点像再次处于比尔强烈的凝视下,原来他是从这里学来的。韦斯莱先生转向他的儿子。“就马尔福家族而言,我见过更差劲的,”他大声说,“现在,我相信莫莉有让你们三个人把长筒袜挂起来。你们去吧。快点,拜托。”

鼬鼠又恶狠狠地瞪了德拉科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格兰杰叹了口气,跟在他身后。吉尼弗拉并不完全友好地打量了他很久,旋即转身也跟他们一块走了。当珀西和芙蓉飘然离开,德拉科发现自己被独自留下跟这栋房子里那个比起其他人有更多理由讨厌他的男人待在一起。

如果父亲现在能看见他,他可能会吓得吃掉猫狸子。然而,父亲是他最初陷入这一团糟的原因。

父亲可以去操他自己。

“Merry Christmas,韦斯莱先生。”德拉科大声说,稍稍挺直了肩膀。

亚瑟朝他扯出一个微笑,“你也是,德拉科。我……希望你当自己在家一样。”

德拉科低下头,猛地点了一下。韦斯莱先生似乎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不自在地清清喉咙,然后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古怪的器具。德拉科的视线飘向那个奇特的东西。它看起来不像他以前见过的任何东西。他想起亚瑟·韦斯莱对麻瓜物品的嗜好——这只是他不适合当一名巫师的众多原因之一,按照他父亲的说法。德拉科本能地生出几分厌恶之心,旋即想起他应该和这些人搞好关系。

莫莉无疑会欣赏这个,而且说真的,他曾假装热衷于糟糕得多或远没那么糟糕的事物。此外,迁就亚瑟·韦斯莱只会让他在这间屋子里岌岌可危的位置更加坚实。

所以,德拉科召来他所有的斯莱特林教养,小心翼翼地靠近沙发。“韦斯莱先生?”他温和地说,确保能昭示他的存在,“我能问问那是什么吗?”

亚瑟猛地一动,仿佛他被吓到了。“这个?”他指指手里那个黄色的、嘎吱作响的东西,“我相信麻瓜叫它‘橡皮鸭’。”

德拉科淡淡看了一眼那只黄色的鸭子。所以,这就是生命不可避免之事。假装对麻瓜垃圾感兴趣以博得韦斯莱一家的好感。他祖先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它是用来干什么的?”他问,因为都到了这个份上,为什么不?反正他要下马尔福地狱。

“啊。”亚瑟面露沉思,“这个问题,不是吗?迷人的东西,这些。麻瓜们通常把它们放在浴室,但我拼了老命也没搞懂为什么。我想我能问问哈利,但他等会才过来……”

一提到波特,德拉科顿时火冒三丈。他们好像在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也需要波特。德拉科能弄明白那荒谬的东西是干什么的!反正,它能有多难?波特能做到的,德拉科也能——而且做得更好更快,非常感谢。

“我能看看它吗?”他问,坐在亚瑟身边,伸出手。

亚瑟对他突如其来的兴致稍显怀疑,但他还是交出了他痴迷的麻瓜物件,“小心点,它很脆弱。”

德拉科吞下一句嘲弄,把那只鸭子翻来倒去。它看起来……像一只鸭子。颜色鲜艳到过度夸张了——他对那些花里胡哨的麻瓜也没抱什么希望——所以这肯定是某种玩具。一个人在浴室里怎么玩它?他轻轻挤压,鸭子发出“吱吱”的声音。啊,底部有个洞。有趣。一个新奇的事物。还有,这种材料……他不完全确定这只鸭子是用什么做的,但它似乎防水,他相当肯定它能浮起来。

“我想它是个玩具。”他最终推测。

亚瑟端详着那只鸭子,显然是用一种全新的眼光在看它。“你这么认为?”他大声说,“太棒了!”

“是的。”德拉科不可思议地为自己感到自豪,“我猜它是给孩子们的,可能是一个让他们进浴室的鼓励。孩子们确实不喜欢洗澡,除非我搞错了。”

“噢,你没有。”亚瑟低声轻笑,“我会告诉你,罗恩一向不太容易做到。”

德拉科能想出至少三句有关罗恩·韦斯莱和他洗澡频率的绝妙侮辱,他刻意没说出来。“它是防水的。”他说,“它能浮起来,发出奇怪的声音。所有特征都会吸引小孩子。”

“嗯。”亚瑟沉思道,抚摩着下巴,“我相信就是这样。厉害,德拉科,你很有天赋。”

德拉科压下一丝微笑。任何人都能明白这点,但被表扬的感觉很好——即使是因为如此荒谬的事情。他在这里的工作已经完成。至少亚瑟·韦斯莱坚定地站在他这边了。“Well,”德拉科正要起身,“谢谢你满足我的兴趣,韦斯莱先生。我该……”

“现在现在,等等。”亚瑟抓住他的袖子,把他拉回来,“还有很多满足你兴趣的东西。”

等等,什么?

“呃,是吗?”德拉科问,扯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太好了。”

“确实!”亚瑟满腔热忱,召来一个盒子在里面翻找,德拉科在一旁看着,越发绝望,“对我的收藏有一个全新的观点真是难得。你必须告诉我你对这些东西的看法。”

德拉科忍下一声呻吟。那盒子里至少有两百件杂七杂八的物品。“我……很乐意帮忙。”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太好了。”亚瑟举起某样尖锐的、看起来不太安全的东西,“赫敏在我上次生日时送了我一套这东西。现在,你觉得牙医的牙钻是什么?还有,你觉得牙医是什么?”

德拉科叹了口气,坐下来研究那些器械。他感觉这会是一场漫长的谈话。

 

****

 

时间停滞了。时代过去了,文明崩溃了,德拉科留在原地,听亚瑟·韦斯莱唠唠叨叨地用关于麻瓜的废话把他耳朵说掉。

所以,这就是他的惩罚。

很巧妙,真的。用承诺食物与宽恕来引诱他,只是为了让他死于麻木的无聊。

德拉科正认真地考虑要不要让箱子消失并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他们就被打断了。老实说,他这辈子从未这么高兴见到吉尼弗拉·韦斯莱和赫敏·格兰杰。他对上她们的目光,绝望地请求帮助。格兰杰的嘴唇抽搐了一下,她轻轻推了推她的同伴。

“爸爸,抱歉我们要打断你们了,但我们需要德拉科。”吉尼弗拉解释。

噢,谢谢你,被上帝赐福的女人!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哦,是吗?”亚瑟听起来相当恼火,“但我们刚刚说到这个……扭矩扳手!当然,你们可以腾出一些……”

“不,爸爸。”吉尼弗拉耐心地说,“除非你想告诉妈妈有人不太愿意帮忙。”

对莫莉的正常恐惧似乎让这个家庭产生了共鸣。亚瑟的肩膀垂了下去,还是让步了。“哦,很好。”

“亚瑟,我很乐意告诉你扭矩扳手的事。”格兰杰说,巧妙地插进德拉科与亚瑟之间。她拿起那个银色的工具,以一种近乎专业的姿态轻松拿着它,“这是一种牙医的设备。你看,他们用它来……”

吉尼弗拉拖着他的手臂,德拉科毫不抗拒地由她把他带走了。

“那是个测试。”她解释道,带他走向厨房,“你通过了。恭喜。”

德拉科盯着她,“你对每个过来的人都这么做?”

“不。”吉尼弗拉朝他扬起一边眉毛,“只有那些我们不太喜欢的人。”

“不错。”德拉科拖着长腔。他早该预见到的。

“但,”吉尼弗拉说,“甚至罗恩都同意任何能迁就爸爸整整两个小时还没往自己脸上施咒的人应该获得一次公平的机会。所以,你过关了。公平的机会。尽量别搞砸它。”

德拉科不确定该对此作何反应,但他感觉应当心怀感激。毕竟,她们救了他。“谢谢。”他不情不愿地说,“但格兰杰呢?”

“赫敏接下一班。我们轮流。一小时后我过去替她。接着是罗恩,然后是查理……以此类推。”

德拉科眨眨眼。他们是系统运作。他们轮流陪他们的父亲,迁就他对麻瓜垃圾的奇怪痴迷。这……还挺好的,他们为了不伤害亚瑟的感情愿意做这么多。他自己的父亲会摒弃这种软弱又愚蠢的感情。

“这很奇怪。”他最终道。

大声说出来感觉很棒。

吉尼弗拉似乎没太生气。“噢,你个夏季小甜心,”她啧啧道,“你还没见过一件事。来吧,妈妈叫我们去厨房干活。”

德拉科本能地扎住脚跟。“我们要做饭?”他问,对这个提议有些害怕。马尔福们几乎不做饭。他很肯定这种能力在几代马尔福以前就被淘汰出他的基因库了。

就连吉尼弗拉也是一副惊骇至极的样子。“当然不?”她几乎是在尖叫,“你想你第一次在厨房干活就做饭?梅林,为什么我们不在算术占卜上取得高级学位呢?”她冲进厨房,一路拖着他。“妈妈,我找到他了!”她抑扬顿挫地说,“你猜怎么着?德拉科想试试削土豆!”

莫莉从她在搅拌的炖菜上抬头一瞥,看起来非常惊讶。“是吗?”她大声说,“为什么,德拉科,你太好了!我从没找到自愿帮忙的人,这是一项相当乏味的工作。”

德拉科瞪了一眼脸上挂着灿烂微笑的吉尼弗拉,后者把他推到一大堆土豆前,把一柄削皮刀塞到他手里。“别用魔法。”她甜甜地建议,“咒语会把它们削得七零八落,我们需要所有我们能弄到的土豆来烤。对吧,妈妈?”

莫莉只是低声轻笑,继续炖菜,完全没理会她养出的小毒妇。德拉科朝那个咧嘴一笑的女孩投去一个不悦的眼神,开始削土豆。“算你狠,”莫莉一背过身去,他便咕哝道,“现在,轮到我了。”

金妮皱了皱眉,当他装出一副痛苦不已的表情,把刀掉在地上时。“噢不,我搞砸了!”他呻吟一声。莫莉转过身。德拉科看着她,瞪大的眼睛里满是忧虑之色,拿出一个削得很笨的土豆,“我很抱歉,莫莉。我猜我只是没掌握它的窍门。我道歉,我不是故意让你失望的。”

莫莉的表情没有软化,它融化了。“噢,可怜的小家伙!”她啧啧道,“没人第一次尝试就做得很好。金妮花了四年才学会如何煮汤。”

“妈妈!”金妮愤慨地尖叫起来,德拉科努力忍下一丝窃笑。莫莉还在对他低声细语,所以他故意露出一副悲伤失望的样子。

“别担心。”莫莉安慰道,“我肯定你一见过别人怎么做就会做好了。金妮,拿一半的土豆开始削皮,拜托。并确保你教会德拉科怎么做。”

她转过身,注意力放回了炖菜上。金妮愤慨地张了张嘴,德拉科露出假笑。“斯莱特林,love,”他小声说,旋即慢悠悠地回到他的削皮岗位上,“欢迎来到大联盟。”

金妮低吼一声,拿起一把削皮器,一边找土豆一边轻轻推了他一下。“干得漂亮。”她不情不愿地说,“帮我个忙,永远别告诉我男朋友你怎么做到的。”

她男朋友。

波特。

德拉科继续削着他的土豆,默不作声。

 

****

 

像她的其余家人一样,吉尼弗拉难以领会“友善的沉默”这一概念。德拉科叹了口气,在她唱圣诞歌时削肯定是他的第一百个土豆。

“用冬青树枝装点门厅……”

“Fa la la la la。”德拉科的声音毫无起伏,他懒得找调,“La la la la。”

“这是愉快的季节……”

“Fa la la la……okay,我们现在能换一首歌吗?我唱的都是fala。”

“Fine,fine,”吉尼弗拉大笑起来,“那……”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新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碎了和谐的氛围。莫莉抛下炖菜。金妮咬了咬嘴唇,放下削皮刀。即使他没来得及转身,德拉科也知道有什么非常糟糕的事要发生了。

他是对的。

乔治·韦斯莱大步走进厨房,双拳捏紧,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他看起来糟糕透顶,德拉科注意到。他的头发乱七八糟,憔悴的脸上布满胡茬,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他的衣服皱巴巴的。他投向德拉科的目光简直能把蛇怪冻住。德拉科吞咽了一下,别开视线。他记得乔治·韦斯莱——尽管并不是出于喜爱的感情——自他在霍格沃茨的日子。

看到那个开朗、随和、烦人的年轻男人变成了现在这样,他惴惴不安。那张脸不再有笑意。乔治·韦斯莱看起来极度不幸,现在证据就在他面前,德拉科只希望他能跑开躲进一个角落里。

“这是,”乔治重复,“怎么回事?”

“乔治亲爱的,”莫莉喃喃,“你来了,你想吃些……”

“妈妈,”乔治尖锐地打断了她,“在这里做什么?”

金妮低声咕哝了些类似“来了”的话。德拉科闭上眼睛,准备挨上一道痛苦的恶咒。然而,莫莉并不那么容易被吓住。她挺起肩膀,平静地看着她的儿子,“德拉科是我邀请过来的。他跟我们共进晚餐。”

乔治勾起嘴角,他的微笑近乎野兽的龇牙。“噢,他是吗?”他冷笑道,“为什么你不顺便把弗雷德的旧房间给他呢?”

“乔治!”金妮倒抽一口气。

莫莉退了一步,像被扇了一巴掌。德拉科惊恐地看着泪水从她眼里涌出。莫莉因为他哭了。他成了她难过的原因。他从未感觉自己如此卑劣。

“金妮,德拉科。”莫莉声音平稳,即使她的眼里还闪着泪光,“我想你们现在做得足够了。你们为何不去装饰圣诞树呢?我想跟乔治谈谈,私底下。”

金妮领会了她的暗示,挽住德拉科的手臂带他出去。德拉科注意到她选了一条迂回的路线,更好地去避开乔治。乔治阴郁地瞪着他们离开,但没抬脚跟上。金妮和德拉科一出厨房,莫莉就举起魔杖施了个消音咒。金妮并没为不可避免的争吵逗留,只是迅速带他一起回到了客厅。

“抱歉。”她擦了擦眼睛,“乔治……他正在经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他在处理……那件事。”

她说,那件事,一个对他孪生兄弟死亡的贫瘠替代。显然,乔治在战争中失去了他的半身。他活成了他曾经的影子。而德拉科就是其中一部分原因。他支撑着自己不被那种熟悉的恶心与羞耻混杂的感情压倒。他怎会以为他能得到他们的原谅?他怎会想……

“听着。”她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棕色的眼睛盛满了担忧,“对我的家人来说,这是艰难的一年。而……我只是想让每个人都过个美好的圣诞节。所以,拜托你能离乔治远点吗?”

德拉科点点头,他的喉咙莫名一紧。他就应该离开。他应该留下这些人,让他们待在一起就好。

“还有别走。”金妮补了一句,明显看穿了他的想法,“妈妈想要你在这儿,如果你离开她真的会很难过的。所以……留在原地就好,okay?”

德拉科没法让自己反对。通过眼角余光,他仍能看到厨房里的场景。即使他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他也知道乔治在大吼大叫而莫莉正以一种坚定、更为柔和的语气说话。最后,乔治冷笑一声,大步离开。

他听到壁炉被造访的声音在房子的某一处响起。有人飞路过来了。

“可能是哈利。”金妮说,看起来仍有些担心她的兄弟,“我得去打个招呼。就……留在这里从准备这棵树开始,yeah?我……等会见。”

她丢下他,去见她男朋友了。德拉科不能怪她。

如果他有选择,他也想远离他。

 

****

 

乔治爆发的消息传得很快,可能是通过金妮。德拉科很快意识到他走两步就得撞上一个韦斯莱。首先,芙蓉走过来陪他工作。她非常友善,这给了他再次复习法语的机会。当她离开去找她的丈夫时,罗恩和格兰杰一起过来帮他装饰这棵树。他们互开了几句尴尬的玩笑,沉默地投入工作中。过了整整十分钟,德拉科才打破房间里的寂静。

“所以,波特来了。”他把花环挂到树上。

“Yeah,怎么?”罗恩质问道,立马摆出一副戒备的样子。

德拉科转头看向他,扬起一边眉毛。“所以,”他拖着长腔,“为什么你们在这里而不出去跟你们最好的朋友打个招呼?”

他在他们交换眼神时忍下翻白眼的冲动。格兰芬多试图表现得不易察觉,多可爱啊。格兰杰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把一缕卷发别到耳后。“哈利认得路。”她说,“他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罗恩抛弃了装饰品,绕到德拉科身边。“你能怪他吗?”他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

德拉科给了他一个沉着坚定的眼神,“不。”

罗恩似乎对他拒绝争斗有些不知所措。何必呢?德拉科苦涩地想。他们是对的。乔治完全有理由打他一拳。德拉科摇摇头,注意力放回树上。毕竟,他同意帮忙了。

“哈。”罗恩最终说,“也许它真的发生了。”

“什么发生了?”

“有时混蛋们也会长大。”

德拉科露出假笑,“Yeah?让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

“傻瓜。”罗恩嘀咕。

“蠢货。”德拉科轻松反击。

“男孩们,”格兰杰插了进来,她微笑着,尽管语气严厉,“这棵树?”

所以装饰继续,直到珀西把脑袋探进客厅。“罗恩,赫敏,”他喊道,“小彩灯又熄灭了。赫敏,你能在我和罗恩把它们挂到树上去时用魔法修好它们吗?”

“呃。”罗恩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德拉科。

格兰杰看起来也很不安,“我们……”

德拉科叹了口气,一只手疲惫地扒过头发。显然他们想走,他厌倦了阻碍每个人的乐趣。“去吧。”他摆摆手叫他们走,“如果乔治想怎样,你们也真做不了什么去拦他。”

“但金妮说……”

“去。”德拉科坚持,“信不信由你,我真的很擅长从想杀我的人手下逃跑。”

“没有哈利擅长。”罗恩咕哝道。赫敏勉强挤出一声笑声。不过,这还是打破了紧绷的气氛,他们说了再见,跟珀西离开了。

德拉科的运气精确到三十秒后就用光了。他听到重重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直直向他走来,把最后一个花环挂到树上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乔治。

德拉科深呼吸了一下,给自己打气,转过身,准备面对还留下的那个双胞胎的怒火。他挺直肩膀,准备好面对他的攻击者了。

不过,闯进来的人并不是乔治·韦斯莱。

那个绿眼睛、头发凌乱的男人大步踏进了房间,当他看到德拉科,立马脚下一刹。

那时德拉科才发现这是战后他和波特第一次面对面。

 

****

 

波特停住了脚步。他正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大红毛衣,前面还绣了一个大大的“H”。他的头发比德拉科记忆中的还要乱。他仍戴着那副可笑的眼镜,只长高了一点点。他含着拐杖糖,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呆望着德拉科,尾端从嘴里滑了出来。

总之,他看起来相当滑稽。

当波特拒绝打破视线连接时,德拉科挑高了一边眉毛。他的表情茫然又警戒,看不出什么。德拉科发现自己也采取了相似的姿态,不去当那个在最好的情况下主动出击的人。他几乎没有资格。

波特先动了。他的脚挪了一下,德拉科本能地僵住了。

然后——他的视线仍未离开德拉科——他非常缓慢、非常小心地退了一步,好像德拉科是一只如果受惊就会攻击的生气的炸尾螺。在波特一步步后撤直到他退回走廊的过程中,德拉科从头至尾面无表情。然后蓬乱的黑发消失在视野里,波特走了。

德拉科盯着他的背影,充分意识到了这情况有多荒谬。

在所有荒谬的……

“哈利?怎么了?”金妮的声音飘了过来,口吻担忧。

“马尔福在这里。”波特说,他听起来很困惑,而不像德拉科想的那样激动。

“噢,没错!”金妮的语气表明她已经完全忘了德拉科的存在。他不确定这很无礼还是好笑,可能二者皆有。“Yeah,”她说,“妈妈算是收留了他。”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德拉科几乎能感觉到波特的脑内即将爆发。他臆想中的发飙并未到来。相反,波特只是又把头探了进来,似乎在确认德拉科是不是幻觉。“哈。”他说,旋即双手插兜跟金妮离开了。

可恶的白痴。

哼了一声,德拉科继续他的装饰工作。

 

****

 

在那场荒谬的对峙后,德拉科没法让自己放松下来。他被拖进了狮子洞里,削土豆,研究橡皮鸭,忍受形状、型号不一的韦斯莱——其中有一个只会高兴用六种方式把他咒到星期天——在整个过程中,他一直保持冷静沉着。总之,德拉科认为,对于某个跳出他们舒适区到这种地步的人而言,他做得相当不错。

然后波特来了,再次打破了他的平衡。每次德拉科转过身,他就在那里。更令人厌恶的是,德拉科刚好知道波特在监视他(他从六年级开始的跟踪癖显然还未消退),但他从没抓他个正着。德拉科一对上他的眼睛,他就转过身,装作跟格兰杰或金妮或任何恰巧经过的人聊天。

德拉科坚定地告诉自己他要无视波特,假装那个混蛋不存在。他当然不想在这里挑起争端,波特也没理由退缩。他在自家地盘上,德拉科可不是。

所以,当他被派去清理通往陋居的路上的积雪时,德拉科几乎如释重负。珀西无私地自愿帮忙。当然,他定义的帮忙是在德拉科工作时提供职业建议,不时指出一块略过的雪地。德拉科认真考虑要不要修订他最不喜欢的韦斯莱名单,然后,果不其然,他的运气又耗尽了。

波特慢吞吞地走过来,看起来心烦意乱,戴着手套的手里捧着一杯蛋酒。

“喏。”他说,把它往德拉科跟前一递,好像它弄痛了他,“莫莉的命令。”

德拉科冷笑一声,但还是接受了这份给予,一口喝完蛋酒。一言不发地,他把空杯塞回给波特——无视了他的惊呼——继续努力除雪。波特只是站在那里,拒绝像个理智的人那样退避以缓和紧张的局势。

白痴。

“所以,”波特开口,声音里的责难意味让德拉科火冒三丈。波特站直了身体,显出他“一点也不令人印象深刻的”全部身高,低头盯着德拉科,“你在这里是……”

“我不是来这里找麻烦的。”德拉科不假思索。

波特惊讶地眨了眨眼,但还是怀疑地皱起眉头。“Yeah?”他挑衅道,“那你在这里什么?”

“铲雪。”德拉科简洁回答。

“我看得出来。”波特咬牙切齿,他现在很挫败。德拉科露出假笑,当波特停下来整理思绪时——他们两个都是。

“听着,马尔福,”他再次开口,用一根手指严肃地指着德拉科的脸,“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或莫莉在想什么,但今年已经很艰难了,okay?这些都是好人,他们不该被毁掉他们的圣诞节。所以,我现在告诉你——如果你在打什么主意,如果你要做什么把韦斯莱家的事搞砸,你要告诉,明白吗?”

德拉科抿起嘴唇。这是他听过的最自负、浮夸、傲慢的废话!他有一个卢修斯·马尔福在他背后的童年,所以德拉科知道他在说什么!他能感觉到他的自控力在流失,多亏波特自以为是、自诩英雄的演讲,他维持了整个上午的钢铁般的外壳如热水中的盐慢慢溶解。

所以,他想要一个最佳恶棍,是吗?德拉科乐意效劳。

他冷笑着,站直了身体,径直走入那头蠢驴的私人空间。波特抬起下巴,没有退让,捏紧了拳头。仿佛霍格沃茨时期再现,当他望进波特闪闪发光、充斥着怀疑和对马尔福所有事一贯不满的绿眼睛时,德拉科发现了他一整天都在寻找的一样东西。

熟悉的领域。

“不。”他想象自己的生命在随后的沉默里戏剧性地悬在空气中。

波特歪了歪头,看起来不知所措,“什么?”

“不,如果我要搞砸什么我不会告诉。”德拉科平静阐明,“我会告诉莫莉。明白没?”

说着,他戳了一下波特的胸膛,清楚这正是他一直试图避免的。

噢,well。他总能告诉莫莉是波特挑起的。她还是更喜欢他,他知道她是。

但,回到波特身上。

波特没能很好接住他的反驳。他的下巴掉了下来,发出一声有点气急败坏的奇怪声音。

德拉科歪了歪头,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抱歉,你说什么?”他故作天真地询问,“我可不会小丑的胡话。”

波特阴下脸,交叉双臂。“有趣。”他啐道,“我只是指出你对韦斯莱家没有良好的过往记录和一般的礼貌,就是这样。所以再说一遍,不要试图破坏我们的节日。明白吗?”

他反过来戳了他一下强调最后一句“明白吗”,现在德拉科开始生气了。他不着痕迹地握住他的魔杖。“我会考虑你的请求。”他叱道,旋即几乎是立马快速施了个咒语。一团雪飞了起来,砸在波特胸前,把他撞得踉跄了几步。

“喂!”那个白痴怒声叫嚷,德拉科开心地窃笑起来。波特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举起了自己的魔杖。“这不是请求。”他反驳。这次换德拉科被一团厚重的雪砸在胸前,不由尖叫。他低吼一声,波特露出假笑。“这是警告。”他说,脸上挂着自鸣得意、幸灾乐祸的笑容。

“Yeah?”德拉科冷笑。

“Yeah。”波特确认。

“Yeah?!”德拉科咆哮。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珀西终于注意到有什么出了问题,正朝他们慢跑过来,金丝眼镜上的眉毛不赞同地蹙起。德拉科一看便沉下脸。他不想被打断。他在跟波特吵架,非常感谢,他可不想被某个喋喋不休的前学生会主席说教!

“真的?”珀西咂咂嘴,打量他们的眼神好像他们是两个为最后一块巧克力蛙打架的熊孩子,“你们两个没有成熟一点吗,还这样子?”

“滚开,珀西。”波特低吼,仍然怒瞪着德拉科,“我很忙。”

“Yeah,这不关你的事。”德拉科补了一句。他胸中斗争的情绪接近争夺地盘的本能。波特一直是他的战役。珀西·韦斯莱插到他们之间哪有幸免于难的可能?这是他们之间的事,他和波特,没有其他人等

波特坚毅地点点头——这一次,完全跟他同一立场。

然而珀西拒绝接受这一暗示,只是不以为然地发脾气。“确实,如果我是这片区域唯一的成年人!”他坚定地说,“现在,哈利,我知道你还没从战争中恢复过来,所以我放你一马。显然,有某种根深蒂固的心理创伤在作祟。不过,你必须记住德拉科正在努力救赎自己,做出更好的选择。还有德拉科,你需要问问你自己:这种对你学校里的老对手的强迫性胜欲从何而来?基于这些证据,我觉得可以说你在与一种严重的自卑感争斗,但问题是……”

“自卑感?!”德拉科咆哮。大言不惭!

“根深蒂固的心理创伤?!”波特近乎是尖叫了,一副快气疯的样子,情有可原。

德拉科抿起嘴唇。珀西越界了,即使都不敢当着波特的面这么说。有些事最好别去理会。显然,没人把这一箴言与大惊小怪的珀西分享。德拉科跟波特交换了一个恶毒的眼神,珀西继续着他的长篇大论。

“确实。”他得意洋洋地总结,“现在,我建议我们像成熟的成年人那样坐下来通过谈话解决这个。哈利,我知道这对某些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来说很难,但……”

波特低吼着往前踏了一步,显然打算接受那个有用的建议了。德拉科本来只会很高兴让他去的,但就在这时,有什么落入了他的视线。珀西完全分神了,坚定地处于说教模式中。而他正好站在一棵树下,一棵枝干强壮结实的很大的树下……

……树枝都被雪覆盖了。

很多很多雪。

德拉科的嘴角扬起一个邪恶的弧度,他用肘轻轻推了推波特。波特转头看向他。他恼火的表情变成了揣度,当德拉科悄悄示意了一下那棵树时。波特的眼睛瞪大了,旋即咧嘴一笑,利落地点了点头。

这是那种只有找球手——和长期对手——才能真正领会的无声交流。对珀西来说不幸的是,波特和德拉科同属两者。

波特朝德拉科眨了眨眼,然后赶忙去转移珀西的注意力,给他时间施咒。

“说说,珀西,”波特漫不经心地开口,“什么又高又烦人还非常、非常潮湿?”

珀西皱了皱眉,“什么……”话音未落……

嘭!

积攒了六个星期的雪从树上掉落,把珀西埋到了耳朵尖,德拉科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波特放声大笑。

“Yes!”波特欢呼,“直接命中!”

珀西愤慨地尖叫起来,手脚在他自己的雪球里胡乱摆动。这一幕极其令人满意。德拉科收起他的魔杖,沾沾自喜地露齿而笑。“这跟你想的有差吗?”他问。

波特只是忍不住又笑得前仰后合,他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德拉科看着他,顿时忘了还在后面哀叹他魔杖找不到的珀西。波特笑起来时,看上去……很不一样。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整个身体都动了起来。不知怎么,他看起来年轻了些,几乎……

“马尔福。嘿。喂,马尔福!”

当波特轻拍他的肩膀,脸上还挂着大大的笑容时,德拉科吓了一跳。他摇摇头,甩掉脑海里那道奇怪的思绪。

也许他在寒冷的室外待太久了。

“我们应该在他伤到自己前帮帮他。”波特朝四肢乱舞的珀西努了努下巴。

“哦,对,当然。”

他跟着波特,帮忙让一个闷闷不乐的珀西站起来。

“别生气,伙计,”波特安抚道,拍掉他外套上的雪,“只是好玩。”

珀西低声抱怨了一句,交叉双臂,刻意不看他们。感觉有点内疚,德拉科从雪里找回了他丢失的魔杖。“喏。”他把它递给珀西。他希望其他人不要这样抵触他太久。波特也有罪,不过这真的非常有趣……

一个雪球径直飞向他,“砰”一声砸中了他的脸。德拉科惊叫一声,摔倒在地。他的视野清晰起来时,波特也坐在了地上,正甩掉头发上的雪。

珀西欢呼一声,把魔杖像武器一样举起,笑得像个傻瓜。“打雪仗!”他喊道,匆忙对自己施了个声音洪亮,“四人组队!胜者今晚可以放烟花!”

他的叫声仿佛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德拉科惊奇地看到一大群韦斯莱从屋里鱼贯而出,奔跑推搡、彼此冲撞地加入了战场。金妮尖叫一声,当比尔把她举起来扔进雪堆里。格兰杰大笑,发射了一道咒语,让四个雪球高速追踪查理。罗恩兴致勃勃地跟在后面攻击,直到查理举起自己的魔杖才撤退。

德拉科感觉一只强壮的手握住他的胳膊,顿时吓了一跳。波特笑着把他拉了起来。

“来吧!”他催促,把德拉科推进混战中,“你对付金妮,我去追比尔!”

就这样,德拉科发现自己又身处另一场战斗的中心。只是这一次,波特是站在他这边的。

 

****

 

两小时后:

罗恩呻吟着,翻身躺倒在地,把珀西挡路的脚踢开。“伙计们?”他哑着嗓子说,仰视着清朗的天空。

痛苦和筋疲力尽的呻吟在他周围附和响起。

“也许我们该休战?”罗恩建议。

又一轮疲惫的呻吟。

金妮是第一个动弹的。“我还好。”她咕哝道,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我得进去换套衣服。纳威一小时后就过来了。”

她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罗恩呻吟一声,用手臂支撑着自己坐起来。他的家人散落在他们倒下的地方,装点了草坪。珀西起身,试图把查理也拉起来。查理瞅准机会猛地一扯他的胳膊,把他拽倒在地。比尔在用扔雪球捣乱。赫敏和芙蓉脱离战场,去堆雪人了。他们的笑声响亮而愉快。

见到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罗恩不由露齿而笑。他们所有人上次像这样胡闹是什么时候了?看着他的家人一起欢笑……这超出了他可以期望的。当他注意到乔治没加入这场游戏时,他的微笑黯淡了些许。他的哥哥似乎决心保持一副悲惨不幸的样子。

罗恩不怪他。偶尔,当他在乔治店里帮忙时,他会抬起头,半是希望弗雷德就会闲庭信步地走进来,开始贮备一盒盒鼻血牛轧糖。有时,他会本能地检查他的热巧克力有没有“无敌手”。他走进卧室时依旧小心翼翼,以为会被一个便携式沼泽吞没。然后他不可避免地意识到,从现在开始,他的东西会一直保持原样。这总是痛苦的,罗恩不认为他会习惯。

但,正如妈妈说的:弗雷德会想让他们继续前进。他会讨厌他家人哀悼他的想法。不,弗雷德的精神应当在笑声和快乐中延续,而不是眼泪。罗恩答应自己,他会以他兄弟想要的方式纪念他。但乔治……乔治失去的不止一个兄弟。乔治失去了一部分他自己,在战争中的某个地方。有时,罗恩想知道那天他是否两个兄弟都失去了。

“嘿。”

罗恩吓了一跳,猛地从思绪中清醒过来,赫敏在他身旁坐下。他微笑起来,伸出一条胳膊揽住她。赫敏把头靠在他肩上,双臂环抱着他。

“这很棒,不是吗?”她喃喃,盯着他们还在玩雪的其他家人。

罗恩点了点头,感觉喉咙莫名一紧。“我想念这个。”他告诉她。

赫敏环住他的手臂收紧了几分。“我知道。”她说。他能感觉到她贴着他的肩膀微微一笑。“我们可能应该感谢哈利和马尔福的开局。”

罗恩本能地畏缩了一下,相当反感为任何事感谢马尔福的想法。然后,一个念头突然在脑海中闪过,他皱了皱眉。“嘿,”他大声说,扫了一圈,“他们在哪?”

赫敏耸耸肩。“噢,你知道那两人。”她讥讽道,听起来有点恼火,“他们可能开始争论谁用最多的雪球砸中了谁,为此吵个不停。”

那听起来很像他们。这么想着,罗恩翻了个白眼。即使还算得体的马尔福都无法忍下与哈利争吵的冲动。如果他说实话,哈利也没好到哪去。“他们就像一对老夫老妻。”他的评价把赫敏逗笑了。

“来吧,”她把他拉起来,“我们去堆个雪人。”

如果她褐色眼睛里闪烁的光芒不足以说服他,周围喧闹的笑声和快乐的声音显然也够了。罗恩咧嘴一笑,跟在她身后加入了混战,感觉像是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终于回到了家。

 

****

 

“这很荒谬,波特。以及不,我不相信麻瓜做这个是为了好玩。”

“这是传统。来吧,你能做到。”

“我知道我做到。我只是不做。”

“别那么不够朋友,马尔福。你要做的只是……”

POP

栗子突然爆开,从炉上的平底锅里跳出来。它飞得很高,德拉科——曾经的找球手——本能地伸手抓住了它。

“Ouch,damn it!”他叫道,两手把那个可怜的烫手东西倒来倒去,旋即彻底放弃,把它丢向一个大笑的波特。

波特笑着轻松接住了栗子,剥壳扔进嘴里。那个混蛋厚颜无耻地冲他咧嘴一笑,德拉科沉下脸。

“窝囊废。”波特取笑道。

“野蛮人。”德拉科嗤之以鼻。

波特只是对他们惯常的互相侮辱微微一笑。在微弱的火光中,他看起来更柔和了。他的绿眼睛闪闪发亮,即使它们与他穿的大红毛衣极度不协调,德拉科也觉得那很难去介意。他有点不安地扭了一下,突然意识到波特看起来有多迷人并对此感到相当不安,现在他没被一种死亡的恐惧纠缠了。他神情放松,瘦削的身体显得很慵懒,与德拉科僵硬的姿态截然不同。再一次,他不得不提醒自己,这是波特,他不但很可能是直的,而且是他的长期死敌。他还在跟最小的韦斯莱谈恋爱。

没错,波特正式死会。

“我脸上有什么吗?”波特问,打破了突然的沉默。他皱了皱眉,手指摸过下颔的胡茬。

德拉科吓了一跳,眨眨眼,立马别开了视线。“抱歉。”他咕哝道,坚忍地无视了脸颊上升起的红晕,“我只是在想事情。”

波特哼了一声,再次坐下,显然没注意到德拉科尴尬的举止。德拉科清了清嗓子,摆弄着自己借来的那件毛衣的下摆,因为他不知该做什么。

“谢谢你的干衣服。”他突然说。

在打雪仗的某一刻,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被韦斯莱们夹击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波特才是那个建议撤退并回屋侦查的人。他们偷溜了,换上干衣服(干燥咒有效但几乎没法暖和起来),在炉火前坐下。

“不客气。”

波特的声音柔和谦逊,但他语气里有什么让德拉科睁开了眼睛。现在波特靠近了些,看着他,脸上挂着一副专注的神情。德拉科吞咽了一下。他突然感觉喉咙很干。

“我脸上有什么吗?”他的声音细若蚊呐。

波特摇摇头,他的视线不曾摇曳。“只是在想事情。”他重复道。他的表情如此专注,如此关切。德拉科呼吸一窒。波特就像在记录他有过的每一个想法、每一种感情,仿佛他直接看穿了他。以前没人会那样看他。以前没人会……看到他。

“怎么?”他问,既想要答案,又害怕答案。

波特眨了眨眼,仿佛终于回神了。他清了清喉咙,往后挪了挪。“真的没什么。”他闪烁其词,一只手尴尬地扒过头发,“只是……只是在想现在的情况有多不同。”他的目光落回德拉科身上,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犹疑之色,“我才意识到我从未感谢你。”

“感谢我?”

波特颔首。“你没把我们供出去。”他阐明,“在庄园那时。”

德拉科忍不住嗤笑一声。“波特,”一丝不形于色的愉悦渗进他声音里,“你不必为此谢我,在救了我的命至少,三次之后。”

一丝悲伤的微笑浮现在波特唇边。“我很抱歉那还不够。”他说,“我……对克拉布感到遗憾。”

德拉科胸口一阵剧痛。那一夜之后他从未让自己想起文森特,但听到波特大声把它说出来帮他承认了他所失去的人。文森特也许不是他身边最聪明或最友善的家伙,但他们曾是朋友。“谢谢你,”他低声说,“那意义重大。”

他们陷入了沉默中,气氛既不友好也不轻松。德拉科现在太过在意波特的存在了——他凌乱的头发,他热切的神情,他下颔凌厉的线条和立体的五官。

他正处于一段恋情中,他训斥自己,他是直的,他是波特

“马尔福?”

德拉科往上一瞟,睫毛差点拂过波特的下巴。梅林,他什么时候靠得那么近?他们在干什么?他应该离远点。他应该把波特推开。他应该做或说些什么,在金妮或莫莉或,Salazar  help him,其他人走进来看到之前……

“谢谢你今天为他们所做的一切。”波特说,德拉科的言语掐毙在了嗓子里,“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们如此开心了。谢谢你作为其中的一份子。”

德拉科吞下喉咙里的肿块。他的脉搏怦怦狂跳,他想波特也许能感受到他心脏的震颤,“我……”

“抬头看。”波特轻声道。

德拉科听从了。他的目光落在悬于他头顶上方的一小枝榭寄生上。

等等。

然后,波特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轻轻抬起把他拉进一个温柔的亲吻里。当温暖的双唇擦过他的嘴唇,德拉科惊得目瞪口呆。波特仍在犹豫,但显然决心做到最后。他轻轻推挤着,诱哄德拉科为他张开嘴。这一切都太……波特了。雪松和肉桂的气息包裹着他,德拉科的理智彻底崩塌。波特表现得如此温柔小心,他的吻如此……

德拉科瞬间睁眼,他运转过度的大脑终于跟上了他的行动。萨拉查的丝绸内裤啊,他在干什么?!波特跟吉尼弗拉在一起!他在她家里!他在家里吻她的男朋友!她会把他串成签的。还有波特,可能。波特怎么敢这么做?他真以为德拉科是那种会跟其他人男朋友接吻的人?

波特怎么敢这么放肆?他怎么能把德拉科想得如此低劣?他怎么能这么

德拉科真没想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的目的是尽快摆脱波特,然后明确地告诉他他是一个多么轻率、花心的杂种。然而,事实是波特不松手,他出奇地有力,所以德拉科只能惊慌失措地挣扎。

同时踢了他一脚。

“嗷!”

德拉科从他怀里摸爬滚打地逃出来,像个被玷污的处女似的缩在沙发一角,瞪着痛苦地弯下身、捂住肋骨的波特。

“Fuck,shit,fuck!”波特骂道,一拳捶在地上,“马尔福,what the hell?!你在干什么?!”

“我在干什么?”德拉科难以置信地重复,“在干什么?!”

“什么,吻你?!”

“别这么说!”德拉科对他嘶嘶作声。梅林,有人听到怎么办?波特在想什么?“不要说当然也不要,你个十足的白痴!你他妈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会对……对那个作何反应?”

“Okay,okay!”波特怒气冲冲地说,依然龇牙咧嘴,轻轻捂着他受伤的肋骨,“我很抱歉,alright?我只是……我以为……有那场打雪仗、吃栗子而且你看起来如此……这似乎就像你在给我信号。显然,我误会了……戈德里克啊,那很疼!”

德拉科的脸颊火辣辣的。有那么明显吗?“我没在给你‘信号’!”他断然否认,“我肯定绝对没……”

“呃,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们俩刚刚在接吻?”她质问道。

“不!”德拉科立刻否认。

“不完全。”波特呻吟着说。

德拉科想再踢他一脚。

吉尼弗拉似乎不太相信。她向前走了一步,低头盯着趴在地上的波特。“你踢了他?”她问,听起来为这一举动奇怪地感到钦佩。

“不。”德拉科睁眼说瞎话,执拗地抬起下巴,“他……我发现他时就是这样了。”

“骗子。”波特嘶声道。

德拉科给了他一个杀人的眼神。这个白痴没意识到德拉科在试图挽救他的恋情吗?

“不错。”金妮面无表情,“Well,我不太愿意介入两个倒霉情侣之间。”

德拉科倒抽一口气。她要残忍地杀死他了。

“总之,”她把头发拨到后面,“事实上,我来这儿并不是为了插足真爱。妈妈叫我们所有人过来吃晚餐,你们俩可能应该在那儿。噢,顺带一提,纳威在这里。嘿,纳威!进来。”

然后,因为这一天本身就不能更诡异了,纳威·隆巴顿拖着脚走了进来。“呃,hi 马尔福。”他尴尬地说,举起一只手以示问好,“还有……哈利?”

“Hey,Nev。”波特勉强打了个招呼,听起来像被扼住了脖子,“很高兴再见到你。”

“Well,我们楼下见。”吉尼弗拉轻快地说,“等会!”

然后,她挽住隆巴顿的臂弯,拉他下楼去了。

德拉科眨了眨眼。奇怪,这看起来好像……

“隆巴顿……经常来这吗?”他支吾着问。

“呃,我猜是?”波特还在哼哼,“他们才刚开始约会……说真的,我们能在我把胆囊从喉咙里手术移除再进行这场谈话吗?”

噢。

噢不。

德拉科呻吟一声,赶忙去扶他。

“我很抱歉。”他咕哝道,跪在波特身边,脸感觉像被火烤着。他怀疑此生就没这么窘迫过。

“你应该的。”波特抱怨,“你踢了我!你为什么要……”

“我不知道!”德拉科抗议,“我以为你和她……”他顿了一下,不知怎么用言语表达,只好无力地朝门比了个手势。

波特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我和金……什么,不!不!戈德里克啊,我们几年前就分手了。她……真的不是我的类型,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

“哦。”德拉科小声嘀咕。

波特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揉了揉他发疼的侧肋,目不转睛地盯着德拉科。德拉科鼓起勇气向上瞟了一眼,只见一丝微笑在波特脸上缓缓绽开。他戒备地绷起脸。

“怎么?”他厉声道,立刻退远了一小步。

波特歪了歪头,自鸣得意的模样简直令人恼火。“所以,那是你唯一的反对理由……”

德拉科怒目而视,挤开他的肩膀。自大的混蛋。“我们该去吃晚餐了。”他大声说,语气尽可能保持着尊严。

波特的微笑柔和下来,但并未完全褪去。“带路。”他说。

德拉科脚跟一旋,昂着头大步流星地离开,无视了波特闷闷的笑声。

 

****

 

他下楼时,韦斯莱一家已经在用魔法变大的餐桌旁落座了,波特紧跟在他身后。德拉科试图无视他们进门时那群人扬起的眉毛和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们来了!”莫莉笑容满面地看着他们。

金妮向他招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给你留了个位置。”她咧嘴一笑,“当然,除非你宁愿跟哈利一起坐。”

“闭嘴。”德拉科咕哝道,但在坐下时对她回以微笑。波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并未费心掩藏他的笑容。

亚瑟召来一个瓶子倒出红酒。德拉科微微一笑,接过杯子,在他周围的温暖与快乐中沉浸了一会儿。亚瑟在盘问波特电热水器到底是怎么工作的;比尔微笑着,跟芙蓉咬耳朵;金妮和隆巴顿越过他们的红酒杯交换了一个吻(尽管不可否认地,一幕让他感到高兴更多是出于一些自私的原因);莫莉看起来比他一整天见到的还要开心。

这真的很美好。

那一刻,德拉科意识到他很幸福,幸福到足以承认如果他每天必须这么做,他确实不会反对。

“所以,我们要吃饭还是什么?”罗恩问。

莫莉给了他一个喜爱又恼怒的眼神,又给他倒了一杯酒。“直到所有人都到齐。”她告诫,“我们还在等……”

“我?”一道声音响起。

所有脑袋都转向门口。乔治·韦斯莱大步走了进来,他的嘴唇扭曲成一个近乎恶毒的微笑。“Well!”他冷笑道,“别让庆祝活动等我。”

欢乐的气氛消散了。德拉科感觉到,更多于听到,不安的涟漪在聚会中缓缓漾开。莫莉的微笑褪去了,亚瑟垂下眼睛。芙蓉倾身在比尔耳边低语,无疑是告诉他做些什么来平息这种情况。金妮捏紧了隆巴顿的手臂,抽搐地吞了一下口水。

而乔治只是盯着他们,脸上挂着谴责、非难的笑容。

“事实上,”他宣布,大步走上前握住一个杯子,“我想敬一杯酒。”

“乔治,”查理开口警告,“你不必如此。”

“噢,我想也是。”乔治啐了回去,给自己倒了一杯。他双手颤抖,红酒洒在地上。

“乔治,拜托,”莫莉轻声道,“别这么做。”

乔治无视了她。他愤怒的视线集中到了德拉科身上,那似乎稳固了他的决心。德拉科强迫自己不要在乔治举起酒杯时闭上眼睛。

“在我们开始庆祝前……”乔治苦涩、暴怒的声音在沉默中回荡,“……我想花一分钟时间缅怀我们中那些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乔治,停下。”金妮低声说。她的下唇在颤抖。

“正如你们所有人知道的,我的兄弟,弗雷德,无法在这个开心的场合加入我们。”乔治无情地说了下去,“因为他一年多一点前死了。”他的视线落在德拉科身上,后者知道那个眼神会一辈子纠缠着他。“他留下了那么多东西没给,那么多事情没做。他在战争结束后要跟安吉丽娜结婚,你们知道吗?我知道。我们分享一切。希望,梦想,未来的计划。弗雷德还有整个一生。直到有一天,他没有了。”

金妮埋在掌心里啜泣。珀西握紧了他的杯子,别开视线。

“但没关系!”乔治近乎尖叫,“那挺的,因为我们再也不需要纪念弗雷德!我们现在有小食死徒了!”

“乔治,够了!”比尔一下站了起来,芙蓉一只手搭在他手臂上,无声地乞求他保持冷静。“冷静点,小弟弟。”比尔以一种更柔和、更通情达理的语气说,“你在把事情弄得更糟。只要冷静下来。”

“不!”乔治咆哮,“我不会冷静下来,当我们坐在这里,谈天说笑,与共进晚餐……”他顿了一下,朝德拉科努了努下巴,“……假装我的兄弟,我整个世上最好的朋友没有因为他和他所做的一切死去且永远离开!”

“德拉科不是那个施咒的人。”亚瑟温柔地打断他,“没人忘了弗雷德,儿子。我们怎么能?他是……他是我们的……”

莫莉抽噎着,她把脸埋在餐巾里,肩膀颤抖。德拉科感觉他脚下的地面在晃动。他感觉自己如断了纤绳的船,飘荡在一片愤怒、悲痛、迷茫的海里。

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弗雷德,”乔治声音颤抖,“现在会为我们感到骄傲。宽恕,遗忘,和把他推入那般境地的其中一个杂种吃喝玩乐!那本是他想要的。那是他应得的。所以,让我们全部举杯!来吧!”他举起他的杯子,直视德拉科的眼睛,龇起牙齿。“敬弗雷德,”他吼道,“敬永不遗忘。”

杯子以难以置信的力道“砰”地摔在桌上,碎成千片的玻璃四散飞溅。然后,便只留下一室寂静。

德拉科不知道他盯着虚空看了多久。当他回过神来,乔治已经走了。亚瑟搂着莫莉,低声说了些安慰的话。赫敏擦了擦眼睛,把头靠在罗恩的肩膀上。芙蓉抱住比尔,埋在他胸前。金妮仍掩着脸啜泣,“我想念弗雷迪(Freddie,弗雷德的昵称)”是她唯一能说出来的话。隆巴顿竭尽全力地安慰她,但他能说什么呢?

她的兄弟走了,任何人对此都无能为力。

德拉科站了起来。他膝盖发颤,心不在焉地注意到他的指关节被玻璃划了一道口子。这无关紧要。他伤害了这张桌子旁的每一个人,如果他在这个过程中受伤,他几乎不能抱怨。

他应得的远不止于此。

“谢谢您的晚餐,韦斯莱夫人。”他说,声音空洞,“我现在向您告辞。”

莫莉是第一个动的。她挣开亚瑟,万分震惊地盯着他。“德拉科,不,”她喃喃,“你不必……”

“我必须这么做。”德拉科轻声道。

他转过身,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拉住他的是金妮。“乔治不是唯一一个失去兄弟的人。”她声音颤抖,强忍泪水,“我……我想要你留下。拜托别走。”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快步走向门口。这次,没人拦他。德拉科甩开门,走了出去,不敢回头看一眼。

他没资格。

 

****

 

“马尔福!”

德拉科听到他身后的脚步声,加快了步伐。

Damn it。波特就不能留给他足够的空间让他一个人待着吗?

“马尔——德拉科,等等!”

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他的手腕,强迫他转过身。波特看起来很疲惫。他面色苍白,眼里闪烁着未流出的泪水,但他脸上仍保持着那种固执、坚决的表情。

“那……那很糟糕。”他声音轻柔,“我很抱歉发生了那样的事。但你不能现在离开。拜托,留下吧。”

德拉科叹了口气,推开他。“波特,”他试图用上一种合理的说法,“在所有人中,你最应该理解他正在经历什么。这……这不可能被修复的。我做过的事不值得原谅。他是对的,你知道。我是他们中的一员。我永远都是。”

“不,”波特厉声道,语气惊骇而痛苦,“我不接受。我看到你今天做了什么,我看到你如何把这个家庭凝聚在一起。我拒绝相信那是一个谎言。德拉科,那里的人……他们都想要你留下。”

“我不能。”

想要你留下。”波特现在听起来很绝望,“我不……我不想你走。”

德拉科悲伤地微笑起来。一股灼热的压力自他眼后升起,他最不想要的就是在波特面前哭泣。

这是他的责任。他永远不该给别人添麻烦。

“这不可能被修复。”他声音轻柔,往后退了一步,“去问乔治就好。他会是第一个告诉你我说得对的人。”

“德拉科……”

“再见,哈利。拜托,看在梅林的份上,别跟过来。 

哈利的眼睛瞪大了,他伸手去拉,但德拉科现在远不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没再多说一个字,他幻影移形了。

 

****

 

在哈利回过神前,他已经走了。哈利盯了几秒空无一人的地面,然后绷紧下颔,气冲冲地大步走回房子里。

他无视了这个家庭投来的询问和担忧的眼神,爬上楼梯狠狠甩开乔治的房门,力道大到差点弄坏它。乔治正坐在床上,垂头耸肩,眼里盈满泪水。他看起来痛苦不已,而这只让哈利更生气了。

“他妈的滚下楼去。”他吼道,没有给乔治说话的机会,“你欠所有人一个道歉。在那之后,我们会谈谈的。”

 

****

 

最后,德拉科选择幻影移形到他对角巷的闲置公寓。他不想在离庄园十英尺的范围内,家养小精灵只会纠缠他吃饭。他感觉沉闷、空虚,只想一个人待着。

火焰威士忌是种劣质的安慰,但他没有挑肥拣瘦的权利。当德拉科喝到一半时,有人敲响了门。

哈利。

“Damn it。”德拉科咒骂道,差点摔了酒瓶。

敲门声再次响起,急迫而强烈。德拉科咕哝了一堆脏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无视了他要命的头痛。敲门声持续着,一秒接一秒越来越吵,德拉科终于恢复理智,走向门口。

“波特,”他咆哮道,把门拉开,“我特意告诉过你别……”

不是哈利。

乔治不高兴地磨着脚,瞪着地板上的某个点。“Hey,马尔福,”他嘟囔着,“Merry fucking Christmas。”

德拉科张口结舌,没法领会他眼前的场景。“你怎么知道我住哪?”最后他脱口而出。

“你给商店匿名捐款过一次。”乔治不情不愿地承认,“有趣的事实。那些东西不真的都那么匿名。”

德拉科低咒一声,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忘了与之有关的一切。“你在这里干什么?”他疲倦地问。

乔治怒气冲冲,再次盯着地板。“我的家人会用六种方式训斥我到星期天。”他表明,“显然,我毁了圣诞节。”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德拉科。“我是来道歉的。”

不错。他们当然会让他过来跟德拉科道歉,永远不会在乎他一开始什么都没做错。乔治只是说出了他一贯的认知。一些事就不值得原谅。

“听着,”德拉科叹了口气,“你不需要说任何话。我知道了。我会告诉莫莉你很有礼貌地道歉了,我们就此揭过。现在,如果那就是你要说的全部,那么晚安。”

乔治举起一只手在他把门关上前挡住了它。“他们没让我来这里,”他厉声道,“我在这里是因为……听着,我们能进里面说话吗,不太冻的地方?”

德拉科太过震惊于他透露的东西,便没有阻止他。乔治与他擦肩而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心烦意乱地施了个火焰熊熊,让壁炉燃得更旺。他忧郁地盯着火焰,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你来是不来?”他不耐烦地说。

德拉科“砰”一声关上门,谨慎地走过来坐到他对面。

至少有十分钟,他们一言不发,只是沉默。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只有壁炉里偶尔响起的噼啪声。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在他一口气喝干威士忌时,乔治的眼睛湿润了。德拉科自动自觉又倒了一杯,想知道他能对这个悲痛的男人说什么。

“弗雷德是……”

“别。”乔治尖刻地打断他,“你不了解我的兄弟。你不了解他所以就……别说得像你了解他一样。”

“不错。抱歉。”

又是一段紧张的沉默。最后,德拉科实在忍不住了。

“听着,如果你想施你知道的最危险、最可怕的恶咒,那就做吧。我不会说出去,这里也没有目击证人……”

乔治从喉咙里滚出一丝嫌恶的声音。“我不会咒你,孩子。”他咕哝道,再次偏头望向德拉科,“哈利说你救过他一次。这是真的吗?”

“算是。”德拉科不自在地承认了,“不过他救了我大概一百次,所以如果我们要数清楚……这真的没那么印象深刻。”

乔治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我不确定是不是那样。”他说,“他在你突然离开时气得冒烟。他们都是。”

德拉科颔首,选择沉默。这很……令他高兴,但他不认为乔治想听到。无论他说什么,反正听起来都相当虚伪。“我很抱歉我出现在那里。”他主动开口,声音极轻,“我不该……闯进你的家。”

乔治沉重地叹了口气,把头埋进掌心里。“这太糟糕了。”他说,半是自言自语,“怎么会搞砸成这样?”

“如果我搞清楚,你会是第一个知道的。”德拉科承诺。

他为此又得到了一声轻笑,感觉像是一场胜利。

当乔治再次转向他,他眼里的痛苦仍未褪去,但他的声音已经平稳了。“我永远不会喜欢你。”他坚定地说,“我内心的一部分会一直记得你是谁,你曾属于哪一边,让我失去了什么。但,我也没瞎。我看到我的家人为你挺身而出。我看到今天你为他们做了什么。这比我该死的一整年做的还要多。所以,谢谢你,为此。”

“不客气。”德拉科轻声道,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以及,”乔治振作了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旋即说完了他必须出口的话,“我认为……我认为如果你加入我们的晚餐,这会让每个人,包括我自己,非常高兴。”

感觉像是肩上卸下了一副重担。这不是任何接近宽恕的东西,但没关系。他知道乔治的提议是为了什么,一个既往不咎的机会。德拉科闭上眼睛,点点头,吞咽下卡在他喉咙里痛苦的肿块。“我……想那样。”他轻声道。

乔治生硬地点点头,又倒了一杯威士忌。“先干一杯。”他大声说,把杯子递给德拉科,“为继续前进。”

德拉科点点头,灌了一大口……

……然后立马吐出了嘴里显然是沼泽水的东西。

他被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呛了整整二十秒。当他眼泪汪汪地瞟向乔治时,那个男人脸上挂着一抹假笑。

“新产品。”他干巴巴地咧嘴一笑,“看起来像威士忌,尝起来像屎。在霍格沃茨的学生中大受欢迎。”

“可爱。”德拉科咕哝一声,用袖子擦了擦嘴。然而,他的唇边不由浮现了一丝笑意。

乔治窃笑着拍拍他的背。“那么来吧。”他走向壁炉,“让我们去拯救圣诞节。”

 

****

 

有时事情的发展方式是很奇怪的。甚至不到一天前,德拉科还相信没人会在乎他是否从地球表面坠落。现在,他在这儿,被特地欢迎来到他们家的人们包围着,分享他们的笑声,把他囊括进他们的节日里。他内心的一部分——他脑海里愤世嫉俗的声音总是过于谨慎——仍然敦促他保持警惕,但即使如此,德拉科感觉他心脏里有什么开始被唤醒了。

他已经忘了希望感觉像是什么样的。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杯香槟,看焰火点亮天空。从他站在门廊上的地方,他能看到恋人们在匆忙搭建出的舞池里随着轻柔的音乐摇晃。尽管冬夜寒凉,他们看起来在那儿都很开心。芙蓉在比尔旋转她时大笑起来。格兰杰在韦斯莱笨拙地试图做一个后仰并失败时尖叫一声。金妮和纳威也在跳舞,虽然他不太清楚谁在领舞。

感觉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德拉科吓了一跳。当莫莉温柔地捏了捏他的手臂,旋即把一个匆忙包好的包裹塞到他怀里时,他微笑起来。

“这不太好,却是我短时间内能做到的最好的了。”她解释道,“没人不带一份圣诞礼物就离开。”

德拉科拆开礼物。一件鲜绿色的毛衣滚了出来,前襟完全被一个银色的‘D’占据,他呛出一声轻笑。这肯定不符合他的尺寸,一只袖子还比另一只短。它确实糟糕透顶。

“很漂亮。”他对莫莉说,一分钟都没犹豫地穿上了它,“非常感谢你。”

当她把他拉进一个紧紧的拥抱时,他惊讶地眨了眨眼。“Merry Christmas,德拉科。”她轻声道,“感谢你做的一切。”

德拉科环抱住她,温柔地搂紧了。“Merry Christmas,莫莉。”

莫莉轻拍他的脸颊,告诉他他在任何时间都被欢迎回来,然后走去跟亚瑟跳舞了。德拉科看了一会他面前上演的其乐融融的场景,直到他听到一串熟悉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当哈利伸出手用一条胳膊揽住他时,他顾自微笑起来。“我很高兴你回来了。”他轻声道。

“我也是。”德拉科转身面对他。他咧嘴一笑,搂住哈利的脖子。“顺便一提,你也许想抬头看看。”

他大笑出声,当哈利发现榭寄生时。他的眼睛瞪大了,旋即怀疑地眯了起来。“你又会踢我一脚?”他问。

“不。”德拉科倾身向前,把他们的嘴唇轻轻碰在一起,“我在暗示你。”

哈利笑着投入了这个吻,紧紧搂着他,一条手臂占有欲地环住德拉科的腰。德拉科闭上眼睛,倾身沉浸在这个甜蜜的吻里,品尝哈利和拐杖糖的味道。笑声、嘘声和呻吟(罗恩)在他们周围回荡,而他没法让自己去在意。在那双强壮的臂膀和他新毛衣的温暖里感到安然无比,他放任自己陶醉于圣诞之夜的神奇,在漫天繁星下亲吻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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